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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9年春,四川大邑县安仁镇,大地主刘文彩的庄园要被改建成地主庄园陈列馆的消息不胫而走。田间地头,农民们三五成群,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镇子上那座最豪华的宅院。听公社的干部说,刘文彩的庄园要公开展览,让大家都看一看封建地主的恶行。镇上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,大呼痛快。
在这群情激愤的时刻,四川省政协办公室里,有一个人如坐针毡、如芒刺背。他就是时任四川省政协副主席的刘文辉,也是大地主刘文彩的亲弟弟。地主庄园的开馆板上钉钉,此事对刘文辉的影响,不可谓不大。就在刘文辉焦急万分之时,周总理从北京向四川发来一份急电:请刘文辉速进京履新职!
周总理的一纸调令,成功帮助刘文辉脱离了这个大漩涡。那么,刘文辉何许人也,明明有个大地主哥哥,怎么会通过政治审查进入政协的,而周总理的这一纸调令背后,又有怎样的隐情?
(大邑刘氏庄园)
接下来,我为大家讲述周总理调令背后的川藏往事。白手起家的“富一代”上世纪初,刘家还只是四川大邑县的一个普通农户。真正飞黄腾达、成为当地望族,还要从刘文辉和刘湘这叔侄俩说起。
1909年,刘湘从四川陆军速成学校毕业。毕业后的刘湘,投身国民革命军,先后经历了辛亥革命、北伐战争的洗礼,迅速成长起来。独木难成林,若只凭刘湘一人,刘氏一族也难成气候。
1916年,刘湘已经当上了旅长,而他的堂叔刘文辉从保定军校毕业,回到了四川。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队,但刘文辉也是难得的将才,加上有刘湘做后盾,很快在军中脱颖而出。经过叔侄俩长达12年的苦心经营,刘氏在四川省的势力逐渐达到顶峰。
(刘湘)
1928年10月,同为四川军阀的杨森,不满刘氏的疯狂扩张,联合“八部同盟”向刘湘发动进攻。刘湘、刘文辉叔侄密切配合,各牵制一股势力,最终统一川东。大战之后,叔侄两人手上各有一个军的人马,还有整个川东的地盘,是名副其实的地方军阀。
南京国民政府得知消息后,正式任命刘湘为川康裁编军队委员长,刘文辉为四川省主席。至此,四川的军政大权尽在刘氏叔侄手中。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。有了军界、政界的强大背景,刘家其他族人先后崛起。其中,发展最好的,就是刘文辉的五哥——刘文彩。
横征暴敛的大地主刘文彩
1921年,六弟刘文辉当上了川军旅长。当时刘文辉驻扎宜宾,势力主要在川南。作为关系最亲近的哥哥,刘文彩也在政府里混了个差事。
(刘文彩)
刘文彩此人十分精明,能说会道,颇有做生意的天赋。当年在大邑县时,就靠着做生意混得风生水起。如今有了弟弟当靠山,刘文彩更是放心大胆地开始敛财。在刘文辉的地盘上,刘文彩的仕途顺风顺水,想去哪个部门就去哪个部门。从叙南烟酒公司、船捐局的局长,到整个川南的禁烟查缉总处长,再到川南捐税总局的话事人,所有能捞钱的部门几乎干了个遍。
刘文彩在任的几年,巧立各种名目增加税捐。厕所捐、锄头捐等花样繁多的说法层出不穷,新设立的税种多达44种。另外,他还强迫治下农民全体种植罂粟。如果有不服管教、不肯种植的,就强征所谓的“懒税”。
(地主收租雕塑)
在刘文彩的层层盘剥下,川南人民的日子苦不堪言。饱受欺凌的农民们不是没有想过反抗,可刘文彩还是叙南的清乡司令,有人有枪,吃不饱、穿不暖的农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1927年,共产党人徐经邦来到刘文彩管辖的屏山县。看到当地农民在苛捐杂税之下苦苦求生,心生不忍。
于是,他主动担任当地农会负责人,带领6000多农民抗议种植大烟和所谓的烟苗税、烟土税。刘文彩收到消息后,派出手下的军警特务,将徐经邦当场杀害。据统计,因反抗刘文彩苛政而被杀害的我党战士,多达一百二三十人。
(刘文彩恶行)
叔侄反目,偏安一隅的“西康王”刘文彩的行为令人咬牙切齿,但不可否认的是,刘氏在四川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撼动。如果假以时日,整个四川或许都会是刘氏的囊中之物。可人的权力欲望似乎永无止境。打倒了其他对手后,刘氏叔侄俩之间爆发了内斗。
最初,刘湘和刘文辉的矛盾在于:要不要从四川打出去?刘文辉野心勃勃,觉得他们叔侄二人完全可以把四川作为大后方,一人进攻、一人驻守,抢占更多的地盘。而刘湘则保守得多,他更喜欢四川的安逸生活,对抢地盘不感兴趣。
久而久之,两人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,甚至扩大到了对蒋介石政府的态度问题上。刘湘是蒋介石的铁杆支持者,但刘文辉却不是。由于刘文辉有着开疆拓土的野心,他对国民党领袖蒋介石并不认可,曾多次与其他军阀密谋反蒋。随着双方的矛盾增多,冲突一触即发。
1931年,刘文辉从国外购进的军事装备和飞机零件被刘湘扣留。刚开始刘文辉不愿与刘湘正面对抗,于是派人好言相劝,但刘湘始终不肯让步。叔侄二人的矛盾从此激化,宁静祥和的天府之国顿时陷入紧张之中。次年10月1日,刘湘部队率先发难,打响了二刘争川的第一枪。刘文辉带领部下顽强抵抗,双方形势逐渐胶着。
(刘湘)
为了彻底打败刘文辉,刘湘设计了三条计策:向刘文辉求和,麻痹对手;串联四川其他军阀,扩充实力;许以好处,拉拢刘文辉部下。在刘湘的精密筹谋下,刘文辉部队失误连连,很快丧失了优势。最终,在1933年8月15日,刘文辉寡不敌众,败走雅安。
持续1年之久的二刘之争,以刘湘胜利而告终。刘湘统一四川,成为真正的“四川王”。而刘文辉只能带着残部,屈居于四川和西藏之间的一小块地盘。终究一笔写不出刘字,刘湘也没有想把自己的幺爸赶尽杀绝。后来,西康建省。刘文辉得以在西康省休养生息,做了个“西康王”。
乖乖回家建庄园
刘文彩的发迹,有刘文辉背后支持。因此,他也就成了弟弟刘文辉的“钱袋子”。如今刘文辉惨败,刘文彩也得夹着尾巴做人。刘文辉去西康前,和五哥刘文彩进行了一次商谈。西康的省会在康定,非常落后,甚至连四川的普通小镇也比不上。这样的地方,短时间没有油水可拿,显然不适合刘文彩做生意。
而且刘文辉战败,虎落平阳被犬欺,难保老家不会有人打他们这一支的主意。于是兄弟俩商量着,刘文彩先不去西康,拿着钱回老家把房子盖起来,好好守家。1932年,刘文彩带着聚敛来的财富,回乡营造自己的地主庄园。果然不出所料,刘文彩回到家后,一些趋炎附势的小地主们,为了讨好上位的刘湘,对刘文辉的家人多有刁难。
(刘氏庄园)
刘文彩将这些闹事的人一一摆平,然后开始请人设计庄园。先建起来的,是庄园南部,供家中长辈和兄弟居住。而后建的庄园北部,则是1942年时,刘文彩给自己和弟弟刘文辉准备的新公馆。整个刘氏庄园南北相距300米,占地7万多平方米。庄园内部景观建筑中西结合,珍宝更是不计其数。
太平天国的王府遗物、张大千等名家字画,无奇不有。甚至比当年慈禧老佛爷的行宫还要奢华。能修建如此富丽堂皇的庄园,可见刘文彩聚敛财富的数额之大。有了庄园的刘文彩,不仅没有就此收手,反而变本加厉,继续欺压百姓。他通过各种不正当手段,霸占农民的土地,还特制了粮斗,克扣佃农的粮食。
(刘氏庄园全景)
审时度势,走向人民阵营
大地主刘文彩的财富积累的越来越多,和刘文辉却越走越远。1938年夏,驻守西康的刘文辉,结识了董必武、林伯渠等共产党人。当时,董必武等人应邀到武汉参与国民参政会,途径成都。为团结西南地方势力、共同抗日,他们在成都秘密会见了刘文辉等人。
共产党人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,深深震撼了刘文辉。在共产党人身上,刘文辉看到了他曾经的远大理想。在董必武等人离开后,刘文辉联合邓锡侯、龙云等西南的实力派,共同签订了反蒋的秘密协定。1942年,通过民盟牵线,刘文辉见到了周恩来。在重庆的公馆里,周恩来对刘文辉分析了当时的时局,表示了我党对刘文辉等地方实力派的欢迎。
(刘文辉)
同时,周恩来殷切希望,西南的民主力量能团结起来,共同对抗蒋介石的反动统治。就这样,共产党的秘密电台进入了雅安,刘文辉和我党的联系更加密切。为避免被蒋介石察觉,刘文辉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,连家人也被蒙在鼓里。直到1948年春,刘文辉的儿子刘元彦加入中共地下组织。
他鼓起勇气找父亲谈论政治,这才知道:他的父亲刘文辉,早在10年前,就和共产党取得了联系。1949年4月,百万雄师过大江。面对来势汹汹的解放军,蒋介石慌了。七个月后,重庆解放,蒋介石匆忙逃亡成都。大势已去的蒋介石,决定孤注一掷,依靠西南大后方“决战川西”。
刘文辉、邓锡侯等西南军阀,一时间成了蒋介石的座上宾。蒋介石在台上讲得天花乱坠,但却没有了昔日的神气。同年12月7日,刘文辉再次接到通知:蒋介石邀他下午到北较场谈话。同时被约谈的,还有邓锡侯。这次只有3个人的谈话,刘文辉立刻察觉不对。
蒋介石可能要借此机会,控制住他和邓锡侯,以此来威胁他们手下的军队。刘文辉马上出走避祸,在中途弃车逃离。2天后,刘文辉和邓锡侯、潘文华联合,在彭县宣布起义。蒋介石川西大会战的计划彻底破产。得知消息后,蒋介石带着儿子蒋经国,连夜逃往台湾。
哥哥的地主庄园要展览
在刘文辉弃暗投明、走向共产党阵营的时候,他的亲哥哥刘文彩,却一意孤行,在家乡胡作非为。1949年,中国革命迎来曙光。恶名昭著的刘文彩感到一丝恐慌。他预感到:如果中共取得胜利,那么他就离末日不远了。新中国成立后的半个多月,惊惧之下的刘文彩病情加重,最终死在了回家的路上。
这个时候病逝,对刘文彩来说,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。刘文彩死后,地主庄园的所有权交到了刘文辉手中。此时的刘文辉,已经是四川人民政协的骨干,自然不会再回庄园居住。安仁镇的豪华庄园,从此闲置下来。
1958年,大邑地主庄园陈列馆开始筹建,还面向社会征集地主恶霸刘文彩的罪行。作为庄园主人的刘文辉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,实在是头疼不已。一方面,陈列馆由政府牵头,是引导群众反封建情绪和爱国情感的重要教育基地,不能不建。
另一方面,哥哥刘文彩在建国时已经离世,一旦陈列馆建成,如今在四川担任要职的刘文辉无疑是众矢之的。“往后在四川的日子,怕是要愈发艰难了。”刘文辉想。
周总理仗义执言
在刘文辉左右为难的关键时刻,远在北京的周恩来,给他递上了一根救命稻草。1959年,刘文彩地主庄园要开馆的消息传到了北京,周恩来立刻想到了刘文辉。
(刘文辉手迹)
虽然刘文彩聚敛的钱财,有很大一部分用以资助刘文辉在四川的统治。但刘文辉在关键时刻的倒戈一击,使广大西南群众免受战火的侵袭,是大功一件。对待有功之人,自然要给予应有的尊重。
地主庄园的开馆板上钉钉,要减少此事对刘文辉的影响,就只能让刘文辉离开四川这个漩涡的中心。于是在庄园开馆前,周总理往四川发送急电:请刘文辉速进京履新职。收到电报后,刘文辉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放了下来,党还没有放弃他。1959年7月,刘文辉抵达北京。在北京,他接到新的任命,成为林业部的部长。同年9月,刘文辉离开四川2个月后,刘文彩地主庄园开馆展览。
(刘氏庄园)
后记
1976年6月24日,刘文辉在北京病逝,享年82岁。刘文辉走后,大邑刘氏庄园正式收归国有。如今的地主庄园,已经更名为“大邑刘氏庄园博物馆”。2001年,刘氏庄园获评国家4A级景区。它静静的矗立在四川大邑县安仁镇,向中外游客展示着近代中国建筑的风貌。世界潮流,浩浩汤汤。刘氏兄弟的不同结局,向我们无声地诉说着:只有坚定地站在人民一边,才能真正行稳致远。
参考文献:
刘元彦,李菁.戎马生涯三十年——我的父亲刘文辉[J].文史博览,2007,(第9期).
赵锡骅.刘文辉何以走到人民阵营[J].百年潮,2008,(第6期).
编辑:金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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